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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告诉4岁的女儿,爸爸妈妈会离婚,会分开生活|三明治

舍依 三明治
2024-10-06

作者|舍依

编辑|恕行



“昨晚我梦到你,梦到女儿,梦到爸爸妈妈,老婆,我错了。”


早晨醒来,我摸到床边写字台上的手机,看到了一长段信息。看完后,我把他从黑名单中拉出来,回复了一条微信:“什么时候回国办离婚手续?”


合上手机,我叫女儿起床。这是自他出轨后一年半的时间中,第一次正式道歉。这句“对不起”我等了很久,收到时好像也并不在意了。


我无法称呼他为先生,即使法律上并未离婚,但在心里,我已认定他是和我无关的人,唯一有关的只是4岁的女儿。


那暂且称呼他为X。




我和X由朋友介绍相识,13年恋爱,14年结婚,17年有了女儿。女儿两岁时,为了家庭和孩子,我们计划移民。我们选择的方式是X先独自前往加拿大,安顿差不多,我们会在一年后前往团聚。


从他出去开始,我们所有的生活和工作都围绕这个目标进行。


他出去学习没有收入,我换了一份薪资更高的工作;我搬到父母家,请老人帮忙照顾孩子;我开始思考将来出去是否能有远程办公的收入,不至于成为家庭主妇。


他出国后的第一年,为了维系孩子和父亲的感情,我们争取每天通话,我写文章记录了这段过程。由于去年的疫情,我们不断延后出去的计划,但最晚也会在这个月带着女儿冒险出去。


最终我和女儿未能成行。


今年4月的一个早晨,我习惯性地看了手机,X发来一条消息:“一直没和你说实话,我其实是出轨了,所以才和你几次提出离婚。错都在我这里,你有充足的理由做任何事情。我觉得这几天你还是不要联系我了,思考一下接下来的人生路,还有女儿的未来,然后我们再沟通。”


有几秒钟,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。每个字都认得,但却不理解,这是谁发来的?我是被告知的对象?出轨?我?他是在和我开玩笑?为了第三次提出离婚?


手机握在手里,我坐在床上,和前两次他提出离婚一样,立刻拨了微信语音过去。对方忙线挂断,再打,再挂断。


我发了微信:“你是爱上别人了?”


没有回复。


我又问:“所以你现在和别人在一起生活,是这个意思么?然后也决定不要女儿了,对么?”


他回复:“不是。”


“你真是一再突破我的底线啊。”


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,两个月内他已经提过两次离婚。第一次他说,"我觉得这不是我要的生活,我坚持不下去了,我们离婚吧。"我想他是一个人在国外被关在家里情绪失常,躲在小会议室里给他打了两小时电话,回忆我们的过去,检讨我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,讲我们的将来,并让他承诺不再随意提离婚,他作罢。


第二次他发微信:“我想了很久,还是决定再次和你说,我们离婚吧。”我第一时间语音他,问他为什么。他说:“我觉得我不爱你了。”我愤恨地骂他抛妻弃子,给他弟弟打了电话,让他弟弟开导他。隔了一天晚上,我和他语音直到2点,我在说,他在听。


结婚初期,我们彼此承诺,不随意说离婚,每一次说出口的离婚都是伤害,我一再妥协。我们也达成共识,出轨是两个人的底线,出轨绝不能容忍。


我不能相信,自己无比信任的这个人,说“我出轨了”,平淡得像个笑话。


他不再回复我的消息。


不久后有人加我好友,备注为"X朋友"。通过好友申请后,她发给我大量X的微信聊天截图和X与另一个女性的亲密照。X从没给我写过情书,他现在每日不间断地发给那个人,报备行程传递爱意,大意是他热烈爱着收消息的人,他糊里糊涂活了30年,只有这一年的爱是刻骨铭心的,梦里会梦到,想着她的笑她的声音她的美好她的一切。


我问加我好友的人,为什么给我发这些?她说她看不下去,作为有妻子有孩子的男人,这样和别人在一起。




我自虐般逐字逐句看了两遍那些截图。转给X,他说:“都是真的。”


终于,我觉得出轨是件真实的事件,具体的出轨对象,具体的出轨时间,甚至出轨的场景。眼泪感受到什么,从胸膛挤进狭长的喉咙,止不住的,眼里,鼻腔里,全冒出来了。


我不敢惊动父母,给小我四岁的弟弟打电话。弟弟走进我的卧室,我说:“他出轨了。”弟弟脸上没有表情,我越崩溃,他越冷静。他问:“你想怎么样?”


“我要离婚。”我把手机递了过去。


一条一条看完消息,弟弟仍然没有说话。


睡在边上的女儿醒了,看我坐着,她叫着妈妈立刻爬起来。我擦了眼泪,给女儿穿好衣服。我对女儿说:“妈妈先穿衣服,舅舅陪你刷牙洗脸,好么?”


女儿想了想,伸手让舅舅抱。


我把门关上。没有了女儿的声音,我有些恍惚。隔着门听到母亲在问弟弟怎么回事,语调里有模糊的紧张。我穿了白色衬衫,往脚上套牛仔裤,是和X在加拿大买的那条。裤子穿到一半,我穿不进去,眼泪落下来,倚在床栏木板边。我坐到地板上,一只裤脚在腿上,一只裤脚被我抱着。我对自己说,我应该哭一哭,我可以哭一哭。


没多久,女儿推门进来,哭闹着要我送她上学。我擦了眼泪,忙从地上爬起来:“妈妈送,妈妈送,等妈妈穿好衣服。你先出去等一下哦。”


临出门,母亲站在身后,紧锁眉头,一直问怎么了。弟弟说:“晚点和你说,不要着急。”


弟弟陪我送了女儿,吃了早饭,重新回到家里。父亲坐在沙发的右侧,手里拿着敲背的木质三角块,无声地不断敲击着沙发。母亲在阳台上洗衣服。弟弟叫来母亲坐下,我说我要离婚,他出轨了。他们问我,那你还出国么?我说,不出了。


讲完我就把自己关回房间里。父母会有很多问题,我都交给了弟弟。我下了决定,又逃避独自去面对将发生的一切。


父亲第一时间联系了X,X不接电话;母亲给他发消息,他也没回复。他分别给他们发了一条道歉短信就消失了。父亲又联系了X的弟弟:"人偶尔会犯错的,犯错了不可怕,但要改正错误,你联系你哥哥,让他马上回来,回来了很多问题我们都可以商量解决。"X弟弟承诺会想办法说动X回国。后来,X弟弟说,他希望完成移民,暂时没法回来。父亲联系几次,无法直接联系到X。他告诉我,无论我做什么决定,他和母亲都支持。


第二天我要带着母亲和女儿去杭州玩,我坚持计划照旧。母亲在高铁上不怎么说话,低着头发消息。


我问:“妈妈,你在发什么?”


“我在给他发消息。”


“不要给他发了。”


“我为什么不发,我心里不痛快就要问他。”


“你发了什么?”


母亲把手机给我看,写了好多,他没有回复过一条。


“你怎么忍心抛下女儿,女儿那么小。”“妹妹经常说,我爸爸多么厉害,会做木头板凳,做得比太太的板凳还要好。”“早上吃面还说,我爸爸也喜欢吃面条。”


母亲心疼妹妹,也心疼我。


去杭州前我和朋友说了家里的变故,她特地带上自己的母亲,让两个老人说说话。


朋友帮忙活跃气氛,给两个老人拍照,她的母亲拉着我母亲说话,说怎么发馒头,怎么煮营养汤,还有朋友前阵子生病的事。


坐在西湖热闹的游船上,将近60岁的母亲盯着远处的山,安静下来,皱纹堆在眼角,眼眶慢慢发红。老一辈的人很要面子,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在外人面前失态。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,朋友帮忙起了话题,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。




以前晚间熄灯后,我们习惯给X打电话,开着语音,我给女儿讲故事,也鼓励X讲故事,说说爸爸一天发生了什么。周日从杭州回来,玩了两天的女儿看我没有拿手机,说:“我们给爸爸打电话吧。”


“今天太晚了,我们不打了哦。”


女儿没有坚持,从那天开始,我们停止了晚间和X的通话。


半个月后,全家人去湖州过五一,女儿整理行李箱,带想看的书和玩具。女儿拿出一本《我爸爸》,问:“妈妈,我可以带《我爸爸》去湖州么?”


我避开女儿的视线,整理衣服:“为什么不带《我妈妈》那本书呀?”


女儿说:“妈妈经常看到,爸爸不常看到呀。”


“好啊,宝宝想带什么书都可以。”


我平静地给她念了《我爸爸》,念完拿起另外的故事书。我想让自己在女儿面前看起来一切如常。我害怕女儿没有父亲。偶尔早晨醒来,看着睡得无知无觉的女儿,眼泪会从眼角落下来。


X的家人发过两条消息,大意是他被骗了,一时糊涂,让我给他机会。我的孩子只有四岁,我是要让她这么小,在往后余生都缺少父亲么?我一定要离婚么?如果她缺少了父亲,会不会更加敏感,没有安全感?第一次做母亲,我不知道答案。


女儿出生前,我开玩笑说自己会是严母,X会是慈父。我性格直接,情绪起伏大,而X更温和。而女儿出生后,我变成家里最溺爱孩子的人,在家的时间都属于女儿,女儿说在家不能打工作电话我就不打,女儿哭时我会等她哭完。


我给女儿讲过两个版本她出生的故事。其中一个版本是,宝宝原来是天上的天使,在天上看呀看呀,觉得人间那么好玩,就想下去玩。那宝宝想我怎么下去呢,我要找个妈妈呀,宝宝看到了我,想我喜欢这个妈妈,我要选她做妈妈,你乘着雨滴,从天上落下来,飞过高山,穿过河流,经过沙漠,再穿过城市,来到妈妈肚子里。女儿咯咯笑,说自己是个天使。


在我心里,女儿就是天使,她有着天生双鱼座的敏感,常常出人意料地体贴我。她提起爸爸,我父母不再回应她,她便和我的家人越来越少提起X。


女儿不会再在打喷嚏时说是不是爸爸想我了,也不再问什么时候疫情结束我们可以和爸爸团聚。




我怀疑过自己的决定。早上醒来或晚上睡觉,我都会看一看手机,他或他的家人会不会发消息来。


我请弟弟出面和他沟通离婚事宜。我弟弟、X和X的弟弟第一次三方沟通时,我弟弟问:“你什么时候开始出轨的?”X说:“去年4月。”


我开玩笑地告诉好朋友,长达一年的精神和肉体的出轨,原来他不是一时糊涂啊,我还想如果只是一时享欢愉,我说不定能突破底线再原谅他。他是怎么做到每天和女儿打着电话,每天继续他的生活的呢?他不会有某个时刻的愧疚么?不是一天两天,一个月两个月,是一年啊。这一年他过得不心虚么?


他是如何没有迟疑,轻而易举放弃我们六年的感情,放弃我们的女儿的呢?为什么我要这样被对待,为什么我的女儿要被这样对待?


那么多问题,但我从没真正问出口。


我开始失眠,做噩梦。


我梦到,我和很多人在一个四面白墙的会议室,中间围着黑色的大方桌,X也在。我坐在左面,他坐右面,斜对着我。我们开会讨论,突然我站起来,用手指着他,高声地指责,这个人出轨。我放出X和对方的聊天记录,他和别的女人一起生活的照片,播放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挤在棕色沙发上玩闹的视频。


我站着,问他,你都生了孩子?他不说话。一直没有声音。


我的情绪失控,像个疯子,站在那里,披头散发,表情扭曲。我要曝光他,我要和所有人曝光他,让他失去工作,失去生活,众叛亲离。


我还梦到,我来到一条河边。整条河边只有一条长椅,坐了三个人,我很累很累,再也走不动了,我问对方能不能坐一会儿,我挤了进去。


很恐惧,我多么怕自己变成那个无法控制的陌生人。生活中越冷静,睡梦中越疯狂。




我们领了证,即使没办婚礼,母亲也说,结了婚就不能离婚了。父亲说,要一起好好过。那时我最喜欢的歌词是“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,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。”我并不在意形式。我以为结婚是一生的承诺,相濡以沫,白头偕老,一生一世一双人。


我以为和我结婚的人,也是这样想的。


现在的法律很奇怪,结婚那么轻易,离婚那么艰难。结婚时,只要双方在场,到任何一人户口所在地的婚姻登记处,填资料、拍照、签字,领结婚证,法律上就承认为合法夫妻。而离婚,则要耗费至少一年的时间和精力。律师告诉我,我有三种途径:第一种,他回国同意协议离婚,前往民政局预约,一个月冷静期后,再次前往民政局签写离婚协议,当中若有人反悔或无法达成一致,都无法离婚;第二种,我提起诉讼,法院诉讼公示两次,每次间隔三个月以上,他始终不在法庭出现,法庭自动裁定离婚;第三种,我提起诉讼,他出现,庭外调解,再反复开庭。中间还会有财产、抚养的各种博弈。


即使是这样的律法,上海的结婚率仍然越来越低,离婚率越来越高。


三个月后,我第一次给他打了电话,正面地单独沟通离婚。一样的声音,却不似记忆中的人。


记忆中的那个人,他说等我们出国,他给我和女儿做三明治早餐,他工作让我待在家里看书写字;他说等我们结婚10年,补偿我一个婚礼,让我穿一次婚纱;他说要买个大别墅,我们一家人住一起,再买一条他喜欢的拉布拉多。


我问X,女儿从小到大是不是我和我父母在带?女儿的抚养权是不是应该归我?沉默后,他说不同意。我问,是不是2019年以后你没有支付过女儿的任何费用?他说那是因为他出国了,当初我们一起做的决定。我问,那出轨也是我们一起做的决定么?他不回答。


他说,就不应该出国。


后来我问他回国时间、离婚时间。他一再逃避,他的家人也不再出现。


有一次女儿拿了我母亲的手机给他发语音。她说:“爸爸,我想你了,你什么时候回来呀?”“爸爸,疫情好了,你早点回来呀。”好多天,没有回复。母亲不理解,“这个人呐,怎么可以那么没有良心。”


到底应该怎样和女儿解释?我到现在还在学习这中间的分寸。




女儿很喜欢问,妈妈,你会永远爱我么?


我说我会永远爱你,不管在哪里,在做什么,都永远爱你。妈妈的爱不会变的。


女儿会继续问,那爸爸会永远爱我么?


我说,爸爸也会永远爱你的。爸爸妈妈对你的爱不会变的。


“那爸爸妈妈的爱会变么?”


“爸爸妈妈的爱会变的,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。但是妈妈对宝宝,爸爸对宝宝,还有外公外婆对宝宝的爱都不会变。”


我还说,每个家庭都是不同的,没有什么是好的或坏的,只是家庭形式不一样。比如王叔叔家没有宝宝,就两个人过;刘阿姨还没结婚,一个人也能过;还有的呢,妮妮家是单亲家庭,爸爸单独带宝宝。


女儿重复我的话:“每个家庭都不一样,没有好也没有不好的。”


我问一位在色达出家的朋友,说我不太确定能不能提前告诉孩子这件事,她的承受能力有多少?朋友说,可以先教她内心要宽广、开阔、温暖。至少让她变得坦荡一些,就像家里有聚会,也会散开,然而还会有其他的聚会。当拥有这种心态,她更会珍惜,也更从容,对以后有大帮助。


我尝试更多地带女儿出门聚会,去迪斯尼、去杭州、去千岛湖,和不同的孩子玩,也让她认识我的同事朋友。我也带上父母去内蒙古旅行,安排行程、酒店和司机。


在蒙古包的篝火晚会,我拉着女儿,女儿拉着母亲,和其他人围成圈,绕着篝火奔跑。父亲站在外围看我们,笑意印在火光中。烟花在黑色的夜空中绽放,明亮的白,绚烂的红,女儿穿着淡紫色的夹克,用手捂住耳朵,我捂住她的手。主持人说:“祝来自杭州的xx夫妇结婚6周年,祝两位百年好合、幸福永远。”我抱了抱女儿。


我试着更好地照顾自己、照顾女儿。


我给自己放假,一个人去看电影。电影院里,我右边是一对,左边隔了空位的也是一对。我以为会有寂寞感,但沉浸在电影里,我偶尔会讨厌右边女生的惊呼和男生的安抚。看完电影,我走进谭鸭血老火锅,服务员问几个人,我说,一个。点了鸳鸯锅,一个人对着一口大锅,依着喜好点了肥肠、鸭血、酥肉、四宝和冰沙汤圆,隔壁桌是带着小宝宝的一大家子。他们吃得热热闹闹,我吃得随心所欲。所有盘子围在锅边,随时起身烫个毛肚、烫个鸭肠,挖一大勺沙冰再来一口肥肠,没有礼节形象,没有先后顺序。吃累了,拿起手机,身子斜靠在椅背上和朋友闲聊几句。想开始的时候开始,想停下就停下。


我重新学着买衣服。以前我常穿怀孕时的花裙子、母亲的睡衣,裙子底部裂了线,我还穿着。母亲每每批评我不打扮,我会说,省点钱,后面要带出去用的。现在母亲说,你终于知道要买衣服了。


我又去学了游泳,用了4节课学会过去30多年一直没学会的游泳。潜入水里,时间静止了一般,听不到周遭的一切。等浮出水面,所有声音又涌过来,踏踏踏双脚不断上下摆动激起的水花声,1——2——3,教练指导学员的高声喝令,裹着泳池中闷热湿润漂洗剂的水气。


我带着女儿,和父母分开来居住。再晚入睡,也早起给女儿做早餐。第一天做了煎三明治,女儿说太好吃了,打9分。第二天做了松饼加上猕猴桃,女儿吃完一整块,继续打9分。第三天煮了番茄鸡蛋面,女儿说最高分,把自己的那份全部吃完。她表扬我,妈妈的早餐比外婆的好吃,外婆的午餐和晚餐好吃。


我做早餐时,她会自己穿衣服、刷牙、上厕所,我也夸奖她表现很棒。我们互相鼓励。




情绪低落时,我仍然会忍不住心底的诅咒,这个父亲,这个丈夫,为什么不干脆永远消失?我知道他有寻求自己生活的自由,他是完完全全区别于我的一个人。但我也有不原谅他的权利和自由。


我为了自己在活,家人、孩子、朋友给了我力量。我没有任何理由,勉强自己和一个不爱我、伤害了我的人继续下去。世俗的眼光、女儿的需求要排在我的后面。


晚上,我和女儿躺在新家的床上聊天,床还是新婚时买的橡木旧床,开着窗。十六晚上的月亮,街边的路灯,别家的夜灯,明晃晃地照着我们。女儿要听“长亭外古道边”。


打开云音乐,我们跟着唱了几遍,“天之涯,地之角,知交半零落,人生难得是欢聚,唯有别离多”。


女儿问,加拿大是不是早上10点呀?


“是啊。”


我告诉女儿,爸爸妈妈会离婚,会分开生活。


女儿说,我想爸爸妈妈不要分开。


我说,不可以哦。离婚是大人决定的事。妈妈不会和宝宝分开,只是妈妈和爸爸分开了。


女儿说,那好吧。等我长大点,你会告诉我原因的,是么?


“是的呢,妈妈会告诉你的。”


我亲了亲女儿额头,女儿抱着我的手亲了一下。我亲一下,她回亲两下。我们搂成一团,女儿咯咯咯地笑,拉上窗帘。房间内一片漆黑。


*本故事来自三明治 “短故事学院”


这个故事献给我的女儿,她什么都不知道,但她给了我巨大的力量。她的妈妈有时候很勇敢也很软弱。也要谢谢我的父母和弟弟,对于这样的决定他们始终支持。还要感谢在身边和不在我身边的朋友们。这是我在三明治发表的第四篇文章,哭着落笔到安静完稿,神奇见证我发生巨变的三明治,谢谢恕行老师和每一位遇到的伙伴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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